【钤光执峰元旦开笔】【短完】云情书
** ooc预警
“大峰！楼下邮箱里有你一封信，我给你拿上来了。”
1.
进了五月，天气就一日长过一日。
每日里申时过不到一刻钟，公孙钤就要去给陵光送需要他留心的奏章。
日头浓烈，公孙钤将奏章送到的时候，陵光正猫在湖心亭里喂鱼。宫人新换了浅青绿的纱帐，远远一瞧，陵光好像笼在千千万万的湖光水色里。
公孙钤轻轻咳嗽一声，低头行礼。
2.
楼下的信箱久违的出现了一封真正的信。
网络时代，愿意写信的人已经少之又少，楼下的信箱里常年堆积的都是银行保险寄来的业务单。吕鋆峰犯懒，赵志伟倒是隔着几天就要去清理干净。
这封牛皮纸色的信放在这么一堆红红白白的广告信里格外显眼，赵志伟将它拿下来，上头端端正正写着“陵光”两个字。
陵光是吕鋆峰好几年前出演的角色。
赵志伟想起那个时候的吕鋆峰，活泼年轻，在影视城最热的季节里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戏服歪在榻上躲懒。他睡觉的时候脸色也热得发红，安稳发甜，像是脆西瓜中间那点儿瓤。
这封给“陵光”的信用了繁体，齐齐整整漂漂亮亮。赵志伟只当是吕先生多年影迷，把那堆乱七八糟的广告信丢掉之后，将它拿上了楼。
3.
公孙钤这一日不太对劲。
他往常送了奏折来，必然还要同陵光说上好久的话。一是家国大事，上传下达，除了这个之外，他俩也算得上志趣相投。有时候要是下几局棋，甚至要到用了晚膳之后，公孙钤才能出宫回府。
可这一日不过草草说了两句话，虽然面色不显，但陵光已经感受他公孙钤有些焦急的样子。
果然说了些公事之后，公孙钤就拱了手匆匆告退了。
实在是很反常。陵光想起丞相前些日子说要为公孙说亲，难道是佳人有约不成？
原来是见色忘义，陵光换了只手撑着脑袋，实在是恼人得很。
五月的日头浓烈，晒得人浑身发软。陵光起身起的急，没留意被日光晃了神，手上的奏折就没有拿稳，扑簌簌全都掉在地上。宫人隔得远，陵光又懒得劳烦他们，于是自己躬身将这些奏章捡起来。
这一堆浅色锦缎的奏章之中，忽然滑出一封信来。
4.
吕鋆峰前一天的活动结束有个晚宴，折腾到凌晨才回家。助理给他放到楼下，要不是赵志伟扶着，他几乎要在电梯里睡着。
是以赵志伟拿着信上楼的时候，刚刚睡醒的吕鋆峰先生正在刷牙。牙刷嗡嗡响，震得他听不清楚赵志伟的话。
他从洗手间里探出头，糊了一嘴唇香橙味道的牙膏沫，问赵志伟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你的信。”
赵志伟把信封扬了扬，走过来揉吕鋆峰的头发，果然是乱七八糟，分明快三十的人，有的时候像个小朋友。
“你放桌上吧。”吕鋆峰使劲晃了晃脑袋，希望能把赵先生的手晃开。他接着把牙刷打开，含含糊糊问：“早上吃什么呀？”
喝海鲜粥，
还有隔了三个路口的大爷卖的葱肉馅儿的包子。
5.
陵光睡得不太安稳。
他常年没有做过梦，这一日却突然梦到很小的时候。他那个时候圆圆润润，生的还不及他父王传给他的那支佩剑高。
梦里他在阳春三月，柳树依依水色潋滟，又或者不是水色潋滟，是他哭得眼眶发热红肿，模模糊糊，因而显得水光潋滟。
他在同人告别。
“你给我写信吗？”
“我给你写信的。”
他也不知道这个同他告别的人是谁，比他稍稍高小半个头，但也不过是半大小子，手里放着两只松子糖，哄着他说：“松手。”
他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紧紧攥着这个人的衣摆，将他的蓝色的衣裳揉的发皱。
陵光陡然觉得心里难过。
就好像要放弃一段暖洋洋的故事，“我才不松手。”
他突然这样想到。
窗外的晨色还很朦胧，陵光自睡梦中醒过来。
他还是不记得梦里是谁，只觉得初夏夜凉，吹得他的手心也空落落。
他在熹微的明和暗里握了握虚无的回忆，公孙钤夹在奏章里的信飘飘荡荡。
软绵绵旋落在地上。
6.
吕鋆峰乖巧坐在桌子前头等着赵志伟给他盛粥。
他俩做饭都还说的过去，原本是说好的一人轮一次的做饭。后来吕先生做饭的次数越来越少，一是因为他们俩工作原因，二是因为吕先生早上总也起不来。
为什么起不来这事儿大概无需赘述。
赵志伟在砂锅粥里给吕鋆峰捞虾仁的时候，吕先生自己索性拆了那封信来看。信封古色古香，里头的信纸当然也表里如一，字也是一模一样的端正清隽。
赵志伟从厨房拿了粥出来，吕鋆峰已经拆了信。浅色信纸上透出黑色墨迹，密密麻麻写了好几张纸，看起来情真意切。
“谁寄的呀？”放下粥碗的时候，赵先生装着不经意的问。
吕鋆峰把信纸一折，笑眯眯抬着头看他：“想知道？”
“没有。”赵志伟捏了下吕鋆峰的脸，“八成就是你的粉丝呗。”
真是一点儿也听不出酸劲儿。
7.
天璇以紫为尊，公孙钤官至大夫，行副相职，不说权倾朝野，也算位高权重。
却偏偏喜欢着蓝。
早朝的时候，陵光瞧见公孙钤蓝色衣摆，恍恍惚惚，像是在做梦。
梦里也是夏天。
午后日头粲粲，夏蝉躲在树荫里发出又冗又长的叫声。
公孙钤把早上做好的策论卷起来——柔哒哒没几张纸，朝陵光的脑袋一敲。
“先生叫你去呢。”
这当然是假话。
陵光眼睛“倏”得睁开，潮潮含了未醒的水汽。他的脸颊睡的通红，像一只裹了亮闪闪冰糖的山楂，滚圆圆埋在紫衣裳里。“阿钤，你莫要诓我，”他年纪尚小，讲起话来也奶声奶气，“我告诉魏先生去，叫他罚你抄书。”
公孙钤可不怕，小世子嘴硬心软，公孙家学里的人都知道。
“那昨天说好的背三页书才能吃如意糕，你怎么光吃了一碟子点心，不见默那三页书呢？”
“谁说我没背！”陵光挺起胸膛，“一日不见，如三秋兮——”
他的脸蛋儿尚还红着，不晓得哪里学来这几句，眼睛里有亮亮闪着光，像外头灼灼夏阳。
公孙钤被他瞧得没法子，转身变出一包松子糖与他。
原来他曾经爱吃松子糖。陵光想，他想起故事的结局，他被两颗松子糖哄得松了手，就万水千山，再也未能相见过。
“公孙钤——”群臣山呼，早朝落幕的时候，陵光叫住公孙钤，“你留下。”
五月的天气长，太阳出来的也早。
一轮朝阳此时喷薄而出，洒出一地的金红光华。
8.
赵志伟埋着头喝粥。
他的新戏是某个颇有名气的改编，为了贴合角色，近期新换了圆滚滚的顺毛发型。此刻埋着脑袋，看起来又委屈又显小，活像个没吃到合意蛋糕的中学生。
实打实的狮子座，倔强的猫科男孩儿了。
播音系出身的这位吕鋆峰先生一只手撑着头，另一只手把信展开，认真地、字正腔圆地得念起来：
“陵光吾王，见信如面。”
9.
“陵光吾王，见信如面：”
公孙钤顿了顿笔，他想起很久之前，还在淮西的时候。
淮西夏初多雨。
他被祖父领着去拜见小世子陵光的时候，天色蒙蒙，水汽浓重。屋子里点着灯，两三个宫人正帮着陵光理头发戴抹额。他的王小时候生的玉雪可爱，原本就比公孙钤要矮。此刻被宫人限制了动作，只能小幅度得抬头看。
公孙钤跟着祖父见礼，正投进他又圆又明亮的眼睛里。
“不必多礼，”陵光眯着眼，“你叫公孙钤？我就叫你阿钤罢。”
淮西夏初的夜雨悄然落入淮水之中，映出天际湿漉漉的两颗星。
10.
“......
一日不见，如三秋兮。
臣公孙钤顿首”
“赵志伟。”吕鋆峰吃掉碗里的最后一个虾仁，对站在他旁边的等着收碗去洗的赵先生说：“你当年演的不太对啊，这么说公孙钤应该是喜欢陵光的啊。”
“这个没准就是谁写着玩的。公孙钤的信怎么会寄给你啊峰——峰——哥——”赵先生的一句话说的七弯八拐，“你快点儿吃我们不是说了中午去吃涮羊肉？”
“我吃完啦！”吕鋆峰把碗底亮给赵志伟看，“你不要催我。”
赵志伟接了碗。
快走到厨房的时候，他突然回过头：
“我的王，”他说，“我当年，应该演的挺对的。”
11.
先天璇王年轻的时候，曾经巡幸淮西。
小世子陵光那时候还没有他父王的佩剑高，将将过了四岁，就跟着北巡。
淮西最大的氏族是公孙氏，先王巡幸到了这里，自然就住在公孙府上。
小世子陵光也跟着公孙家的子弟一起念了一段日子的书。官员家中的家塾和宫中不同，教的多是诗词歌赋和考教之道。陵光在的这些时日，先生正讲到信。
信者，表情达意。
千山万水，情真意切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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