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执峰】【短完】两白头
** ooc预警,纪念一下今天今冬初雪
五点钟不到,学生们都陆陆续续的放学出来了。
赵志伟正直直的站在校门口,同周围来往的学生不同,他穿着军装,浑身的肃杀气,是以十分打眼。加之他又生的俊俏,不少半张脸藏在围巾下的女学生都偷着打量他,嬉笑着从他身边绕过去。
他并不在意,仍旧是十分专心的朝校门里头看,显然是在等什么人。
远远的有个穿灰色长袄围着围巾的青年人,正热切的同旁边的人交谈,一抬眼见着了他,眼睛一下子亮起来,匆匆同身边人道了别,就风似的轻快的跑过来了。
活像是一只灰丢丢的小松鼠。
赵志伟这么想着的时候,人已经到了跟前。
“赵志伟!”
他的声音很清亮,有着少年书生特有的那样的英气勃发。
赵志伟伸手整理他因为跑动而乱糟糟的围巾,又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书,才笑着同他打招呼。
“阿峰,不知道今日里有没有工夫同我去吃晚饭呀?”
吕鋆峰被他这样的客气弄得发笑,假装沉吟一会儿,终于憋不住热热闹闹的笑起来。
“你做东我就有空。”
他们相偕着在路上走,赵志伟揉揉吕鋆峰的脑袋。
“端看吕少爷想去哪里吃了。”
吕鋆峰伸手去拍赵志伟在他脑袋顶上不安分的手,他身量不足赵志伟那样高挑,所以只是乱挥一气,无意里碰到赵志伟的手,冷的他一个哆嗦。
“赵志伟你的手好冷啊。”他撇着嘴抱怨,把人的手拿下来,从前顶好看的这只手上,细细碎碎的各样血痕。
“你......”
他开了个话头却又不知道怎么接下去。路两边的叶子尽落了,宽大的树叶把路面遮得严严实实。天气潮湿,叶子也泛着潮气,脚踩下去,一路闷闷的响。
吕鋆峰突然停下来,开始解自己的围巾。他弄得又急又快,像是跟谁赌着气似的憋到脸颊通红。
“赵志伟,”他把人叫住,然后把围巾的一边绕在赵志伟的手上。
另一边在吕鋆峰绕在手上。
赵志伟只觉得所有有着吕鋆峰样子的光和热都沿着这件织物传过来,他们被一条围巾这样牵着,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和鼻息。
就像是在日光里光明正大的牵着手。
“这样不冷了吧?我是不是比之前聪明许多?”吕鋆峰的热烈的声音没了围巾的阻隔,亮亮堂堂的进了赵志伟的耳朵,让他遍体生暖。
“是是是,峰哥儿最聪明。”
天色慢慢沉下来,云层里蕴积了一场冬雪。
赵志伟被吕鋆峰七弯八拐的绕进一家小巷子,虽然是冬天,外面也摆出许多的桌子。有人在外头缩手缩脚的吃馄饨,也有主妇们提着食盒过来打包,远远近近的烟火气,入耳皆是乡音。
吕鋆峰熟门熟路,带着赵志伟进了家小店面,一进门就喊,“老板要一碗粉丝多要芫荽不要辣。”
老板从后头应了一声,扭过脸来问他,“今天怎么不吃辣椒啊?”
吕鋆峰只是笑,赵志伟又去揉他的脑袋顶,同老板说,“一碗小馄饨,多放辣油,不要放葱。”
吕鋆峰正找地方坐,气呼呼的又问他,“怎么不让我吃葱?”
赵志伟扯着围巾,“你还不是让我吃芫荽?”
馄饨和粉丝都是好熟的东西,吕鋆峰刚被赵志伟扯着坐下来,吃的就上来了。吕鋆峰吃馄饨,赵志伟吃粉丝。
吃了饭就觉得通身都暖和起来,吕鋆峰犯食困,呆在位子上不想动。
“志伟,”原本懒嗒嗒坐着的吕鋆峰想起来什么似的,“把你的手给我。”
赵志伟不明所以,却还是把手伸过去。
吕鋆峰拿了笔出来,认真的在赵志伟的手上写字,一笔一划,划得赵志伟手心发痒。他盯着吕鋆峰脑袋顶的发旋,只觉得心里头也是这样的麻痒。
像是生了冻疮,却又偏偏要在暖和的地方呆着,痒的抓心挠肝,却无计可施。
“好啦,”吕鋆峰把笔帽合上,赵志伟拿回手来看,端端正正的“吕鋆峰”三个字。
“我同神仙有交情的,”这位少年人脸上有活泼的神气,“看了你的手,知道你是我的人,就不会胡乱把你抓走啦。”
战火无情,但凡心中尚有挂念,谁有不怕死呢。
只看选择罢了。
外头有人喊了一句,“下雪了!年尾的第一场雪!”
吕鋆峰又来了精神,扯着赵志伟出去看。
这时节里下雪有些早。
漫天的雪就这样落下来,雪很大,只一会儿就积了薄薄的一层白。疮痍满目都看不见了,这地方仿佛还是繁华盛景,雕阑玉砌。
赵志伟突然问吕鋆峰,“炒栗子吃不吃?”
远远的有个推车的卖炒栗子的老人,风雪里一点灯烛如豆。
刚出锅的栗子还烫,隔着油纸包抱在怀里,扑面都是甜香气。吕鋆峰剥栗子的手很快,赵志伟吃的速度还赶不及他剥,一个没留神就咬到了吕鋆峰的手。
雪还在下,路灯下头,吕鋆峰看着像是发了光。
看呆了的赵志伟被撒了一身的雪。
一群打雪仗的小孩子,准头不太行,见砸错了人,笑闹着奔逃了。
“叫你咬我,”吕鋆峰意外报了仇,笑的前仰后合,“这也是报应罢!”
笑声还没来得及停住,就被赵志伟一个雪球砸在了手臂上。
他体力不如赵志伟好,玩了几回就气喘吁吁,笑着靠在路灯的杆儿上,抱着栗子求饶。
赵志伟用湿漉漉冷冰冰的手去搓他红扑扑的脸,触手是热,一直热到心里头去。
“不闹你了,”他也笑,“吃栗子吧,我给你剥,顺便送你回家。”
吕鋆峰苦了脸,“啊呀,这么晚回去,我妈要骂死我。”
“说什么死不死的,”赵志伟拍了他的嘴,又把围巾慢慢绕起来。
前路有些长,他们这样拽着围巾,像是牵着彼此的手,一步步的走在风雪里。
他们拐进一条巷子。手上的炒栗子吃完了,雪夜里失了最后一点热气。巷子很窄,他的肩挨着赵志伟的肩,悄悄地把手藏在围巾后面,拿冰冷的小指去勾赵志伟的小指。
他们这样小指勾着小指,在黑暗里并肩而行。
何时杖尔看南雪。
雪仍旧十分的大,落得他们满头满脸,像是流了泪,又像是白了头。
巷子尽头是吕鋆峰的家。
赵志伟把围巾解开,重新又给吕鋆峰围好。他戴的很专注,吕家电灯的光照在他脸上,同雪花一色的温柔。
他掸了掸吕鋆峰肩头的雪。
“我走了。”
“等一下!”
赵志伟转过身来。吕鋆峰一下子觉得自己真是笨嘴拙舌,他想要说点什么,前路太黑,仿佛赵志伟一转身,就会被吞没。
“……你明天来吗?”
赵志伟稍稍一愣,旋即笑起来。
“来。”
“那我明天早点出来。”
吕鋆峰站在亮堂堂的电灯光里,目送着赵志伟一步一步的,迎着风雪,融进黑暗里去了。
他转过身,想起今天看的书——“……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,于天上看见深渊,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,于无所希望中得救……”他上了台阶,走回到家里去。
远远的有隐约的炮声传来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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